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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“小姑娘”,他說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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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首都天氣不算友好,漫然風雪遮空蔽日。

整座古舊與現代化高度融合的城市猶如一棵巨大新舊交替的羅漢松,銀霜覆蔽,每一陣風刮過,葉枝子上頭的積雪就撲簌簌下落。

落得遍地潔凈的純白。

霍音的雪地靴在纖塵不染的道路上踏出一個個“咯吱咯吱”淺淺的腳印。

她之前跟著顧師姐來過徐老的家,所以即便是在迷蒙的月色下,還是能將路認個七七八八。

徐老家住市區一片寸土寸金的別墅區。

聯排別墅,距離小區門口路途不算近,霍音足足走了五分鐘,才把這忐忑的路走完。

叩響了徐老家的大門。

開門的是管家趙姨,見過霍音幾次。

霍音說明來意,便被趙姨請進門,說徐老出門有事,讓她先在樓下等著。

霍音跟著趙姨進門的時候猶如踏入無人之境,整個別墅一層只開昏黃著幽暗的地燈,除了窗外偶爾闖入的風聲,聽不到其餘半點兒聲響。

趙姨說徐老年紀大了,眼睛有些陳年舊疾,家裏不能開太亮的燈,所以平時只開這些地燈。

趙姨上樓休息之後,光線昏暗的一樓,就只剩下霍音坐在編織竹椅上,百無聊賴地翻看著相機裏面可憐的幾張事故現場的相片。

各家媒體都去搶企業家的一手新聞,她卻連企業家的影兒都沒拍到。

實在不知道一會兒徐老回來,她要怎麽開□□代。

說她去給醫生幫忙了?

可那也不是她一個記者該做的事。

最後一張現場的相片看完,霍音後知後覺,靜謐的環境裏不知什麽時候傳出一些窸索奇怪的聲響。

不是來自這間別墅,似乎是從隔壁傳過來。

忽隱忽現的女聲,拖著細細的尾音,聽起來好像很痛苦。

霍音站起身,試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。

還在兀自小聲嘟噥:“這是怎麽了。”

快要靠近窗邊,她正要過去,冷不防聽見有人很低地嗤笑一聲。

旁側的窗子半開著,白色真絲窗簾被窗外湧進的肆意的風吹起,從霍音眼前拂過,又猝然下落。

窗簾落出視線之外的一瞬間,她看見了斜倚著墻,坐在一架磚紅色古舊鋼琴前的程嘉讓。

他已經換掉了白大褂。

穿一件慵懶的黑色粗針毛衣,戴耳機,翹著二郎腿,好整以暇坐著。

冷不丁看見個人,霍音本能退後一步。

後腦不慎撞上冷硬的窗棱,細細“嘶”了一聲。

再擡眼的時候,看見兩步外的男人摘下耳機,漫不經心地睨她。

“小姑娘。”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佻,卻並不冒犯,“大人的事少打聽。”

大人的事。

霍音在腦海中輕輕咀嚼這幾個字。

宕機的腦子突然連接,瑩白的臉上酡紅色由面頰開始,如同碧湖苔蘚,迅速蔓延開來。

一陣寒涼的風吹進屋子,夾帶著隔壁愈發清晰的淫.詞.艷.語。

糜.麗又直白。

像是明明白白告訴其他人,他們在做什麽。

可霍音現在不用聽那些話,也曉得他們發生什麽了。

羞窘萬分之際,程嘉讓不知何時起身過來,隨手關上半開的窗。

卻並沒將那些旖旎聲響盡數隔絕在外。

尾音好似猶在耳邊蕩漾交纏。窗外焦黑的樹枝杈影兒一下下地撓著玻璃,仿若晦澀的節拍。

偏偏程嘉讓還在這裏。

深夜。孤男寡女。

隔壁的男人女人在瘋狂做。

直到兩邊耳機落進耳中,淙淙的鋼琴音蓋住放肆的狂響,世界兀自回歸安寧。

耳機裏的曲子霍音沒有聽過,也沒能仔細去分辨。

大約因為註意力全被突然靠近的,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占去。

程嘉讓站到她眼前,高大的身影完整遮去她眼前本就微弱的光線,窗外的樹影兒漏掉騷動的節拍。

霍音仰著頭,大約因為尷尬腦袋有些鈍銹,半晌才略帶點兒磕巴地道了謝。

“謝、謝謝。”

說完,大約為表禮尚往來的關懷,她又問了一句:

“那你怎麽辦?”

問完就後悔了。

那你怎麽辦。

這算什麽問題。

果然沒有得到回音。

霍音垂下頭,低低看著自己的腳尖。餘光瞥見程嘉讓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盒煙,很精細的包裝,盒上印著南京九五。

看上去價格不菲。

程嘉讓隨手撚起一根叼在唇邊,金屬打火機滑了幾下閃出幽藍色的火焰。不知對方是否也想起他和她第一次見面,正是隔著這樣天塹一般的火光。

他們對視一眼。

男人一手拿下香煙,淡聲問了一句:

“介意麽。”

霍音從男人薄唇微動的口型分辨出他的意思,很溫和地搖搖頭。

“不介意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霍音沒想到今天的意外事件接二連三。

她如果提前能知道今晚來徐老家裏會有這麽多尷尬的事,她寧願冒著挨罵的風險,也不會匆匆從事故現場趕過來。

只是和程嘉讓剛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兩句話的功夫。

藍牙耳機電量告罄。

他應該也知道。他的手機忽然亮起,泛出瑩白色的光。

瘋狂的聲音再度闖入耳中,霍音一時困窘難安。

直到年輕男人長腿邁過,三兩步回到略顯老舊的鋼琴前,掀開蓋子,指落輕彈。

現在霍音不能再說她沒聽過這首曲子。

因為這旋律好像,恰恰接上了剛剛耳機中的那支。

不過,直到她被對方懶怠地叫到鋼琴前並排坐下之前,她還是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。

鋼琴前的琴凳頗長,足以容納兩個成年人並排而坐。

只是空間到底有限,還是無法避免會有衣料輾轉交磨。

霍音坐在程嘉讓身邊。看著男人將煙叼在口中,修長的指節輕描淡寫地滑過琴鍵,食指上還纏著繃帶。

她打的粗糙的白色蝴蝶結隨著他手上動作,娓娓輕搖。

流暢的琴聲偶爾蓋過隔壁的放縱歡愉的呼聲。

偶爾與那聲音惹意勾纏,有種說不出的暧昧迷亂。

霍音無意掃過磚紅色鋼琴蓋上被隨意放著的撕毀到只剩一章的琴譜。

上面寫著一首曲子的法文名字。

——《Ballade pour Adeline》.

中文譯作《水邊的阿狄麗娜》。

最後一個琴鍵落下的時候,隔壁的聲音早不知什麽時候消失盡凈,霍音有些恍惚。

是否真的聽到了那些聲音。

程嘉讓看過來的時候,她後知後覺地輕鼓起掌,水紅色唇瓣輕啟,糯聲誇讚:

“很好聽。”

對方未置可否。

只是掐掉煙,又單手護火,重新點了一支。

霍音移開目光。剛剛他在彈琴,她顧著聽,沒感受到壓迫力,現在琴聲停下,這樣近的距離,她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視線範圍之中,半分閃避不開。

像被剖析完全的實驗小鼠。

霍音垂著頭將手裏他的藍牙耳機遞上去,聲音愈發小:

“還有這個,謝謝。”

手心的耳機被對方隨手拾起,繃帶和指甲刮過她的掌心。

旁側煙灰缸裏半滅不滅的煙頭安寧燃著猩紅的火光。

林珩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。

霍音從包包裏翻出手機拿到一旁去接。

程嘉讓坐在舊鋼琴前,食指中指熟稔夾著香煙,神情疏冷,吐了口煙圈。

目光落向不遠處,年輕女孩正在講電話。

聲音忽隱忽現。

“阿珩。”

“我在徐教授家。”

“對…只有我和徐教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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